虽然李首乾说金屋坊中除了你与他,并无其他人,但你觉得事实并非如此——比如有时清早起床打开房门,你房前的雪地上有打斗拖拽的痕迹,李首乾说是黄皮子打架,并且一路从他房门口打到你的院里。
你虽不懂捕快破案那套法子,也能看出这要是黄皮子,至少比你还高。
再比如扫雪时,总觉得身后有人想要冲出来,你转头仔细观察,却又毫无端倪,只是有的时候扫一半进屋拿点东西再出来,地上的雪就能少很多。
你将此理解成雪被风卷走了,不然怎么样你都无法压住后背那股往上窜的凉意。
上元佳节,在金屋坊憋了十几日未出门的你,有些按捺不住,想出门逛逛。
“李首乾,厨房没什么新鲜食材,你伤口好得差不多,也不必忌口了,我今日出门买些回来。”你穿了件最厚的袄子拿了钱袋,去敲了敲李首乾的房门。
许久屋内没有回应,你只当他还没醒,转身便要出门,李首乾却开门走了出来:“本座同你去。”
“……你和我去买菜?”你有些惊讶,踮起脚想探探李首乾是不是发烧了,却被他一下躲开。
“闭嘴,走。”李首乾按下你的手臂,有些僵硬地走在你身旁。
你收了声,不敢再开口,只是一路上每行十几步就要抬头望一望他,你觉得你的目光里一定充满了探究、不解、迷惑,李首乾一定能读懂,直到他丢了个充满杀气的眼神,你缩了缩脖子,也不敢再看他。
你本计划自己边逛边买,此刻身边却跟着尊大佛,只能买菜时偷偷瞄一瞄那些新奇有趣的摊子。你一停下脚步,李首乾便抱着双臂看着你,所以买完菜返程时,你的嘴已经撅得可以挂油壶了。
“回去。”李首乾抬手将你的嘴按了下去。
“哇!李首乾你干什么!”你从头到脚都充满了震惊,按捺住将菜篮子扣在他头上的冲动,咬牙快步往回走。
“你头上……”
“呸!”
饭罢,你回到房里,今夜坊市热闹更甚除夕,你趴在桌子前看着话本解闷,心却被外界嬉闹之声勾了出去。时至半夜,你实在是难以入眠,于是起身披着披风出了房门。
圆月当空,地面上雪色月色交织,只是树影与屋子的影子中,夹杂着一个人影——正坐在你的屋顶上。
你警惕起来,正思考潜回房中拿武器,那人却开口道:“上来吧。”
“李首乾?”你一惊,提气纵身上屋:“你在这里吹风?”
“你想看灯吗?就在这里看。”他抱着剑,目光投向远处,看不清神色。
远处花灯如昼,游人如织,今日金屋坊倒没有灭灯,只仅仅你们两人,还是太过冷清。
“真好看呀,长安。”你拢了拢衣领,夜风很冷,你倒是没考虑到会上屋顶,一件披风也挡不了什么。只是你不想下去,你怕一下去,李首乾他就离开了。
“嗯。”李首乾侧过头将剑放到一旁,脱了外衣罩在你身上:“在金屋坊这几日,你觉得如何?”
你思索了一下,答道:“谢谢你肯帮我,你也和我印象里的李首乾,不太一样了。”
“哪里不同?”
“没有那么冷傲,以前好像你和我之间有很远很远,现在嘛,近了一点点。”
他没说话,伸手到你脑后,你有点紧张,以为他又要做什么逾矩之事,正想躲开,他好像拈下了什么东西,在手中把玩——却是白日买菜时不小心沾到头发里的采耳嫩苗。
“白天本座就说了。”
你轻咳一声,掩饰自己刚刚的尴尬。
“采采卷耳,不盈顷筐。嗟我怀人,置彼周行……”他声音不同往日,低沉却无狠劲,你听罢,只觉如饮醇醪。
“殿主满腹经纶!好!”你果断开口想打断这丝丝暧昧。
他轻笑一声,没再说话。
突然有人掠来,正开口喊了声:“殿主。”便要踏上屋顶,却被李首乾一声:“退下!”吓得脚一滑,掉了下去。
“殿主恕罪,属下不知姑娘也在……”底下人闷声说罢,飞速撤离,你甚至开口的机会都没有。
“殿主,暗卫不是都、没、了、吗?”你好像懂了,挑眉看着李首乾。
“临时跑来的,本座不知。”
“你是不是,经常守在这里啊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黄皮子打架其实是刺客吧?”
“或许。”
“那雪其实是侍卫扫的吧?”
“闭嘴。”他逼近你,努力保持冷傲不破功的样子。
可他眼神不会骗人,皎皎月色,沉沉目光,你忽然把心一横,闭眼猛地啄了他一下。揩完油你趁李首乾僵住,飞速窜回房间里,反锁房门一气呵成。
“开门!”李首乾在屋外用力敲门。
你抵着门,紧张开口:“殿主快去歇息,夜深露重,身体要紧!”
敲门声停下,你逐渐放松了警惕,刚走了几步,转头一看,却见得李首乾端坐身后窗上。
他利索地翻身进来,威压不收,步步逼近。
你开始怕了,低头道歉:“殿主我错了……我不该垂涎您……”话未说完,却被人打横抱起。
“本座衣服还在你这里……随本座回房。”
待日上三竿,有仆人进来为你洗漱时,你仍有些迷糊。若说有什么印象,大抵是——
李首乾的榻上,可以看见月亮。